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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元旦快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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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难找,因为东厢房里已经传来了吵闹声。

  “你以为你是谁?当年在产房才肯告诉我真相的是你,要离婚的是你,不要念念的是你,现在好了,想从我手上抢走女儿,我跟你说,门都没有!你死心吧!”

  还没推门就听见念念爸爸怒气冲天地破口大骂。念念小小的身体哆嗦了一下,躲到玄音身后。

  在念念的印象里面,爸爸是个闷不吭声的老好人,即使后来离婚了,一个人抚养自己,也没有埋怨过半句。对妈妈更是只字不提。原来一个人心里压抑了太多的事情,爆发起来会是这样。

  念念忽然有些心疼爸爸,他太难了。

  玄音安慰地拍了拍身后满脸泪水的小姑娘,直接牵着她推门而入。从里面人看来,就像是一阵风把门吹开了,靠门边的一个年轻人赶紧去关了门。

  除了念念的爸爸,屋子里面还有五个人。

  “唉,作孽啊。”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哽咽了。

  年轻人关完门又回原位老老实实地低头站着。

  “姐夫,你消消气,先喝点水再说话。”念念的舅舅端了杯水递过去。

  “老二,你有什么好低声下气的。当年是他家坚持要留个种,结果产后大出血,幺妹伤了元气,要不是爹豁了老脸去找伍先生……”说话的应该是念念的姨妈,她交叉双臂于胸前,大声斥责自己的弟弟。

  “咳咳。”念念的妈妈躺在床上,被挡住了,从玄音他们的角度看不见脸。

  “你给我闭嘴!你想在我面前把幺妹给气死吗?”念念的外公气的拍桌子制止大女儿胡说八道。

  念念的姨妈不服气地张张嘴,愣是没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她翻了个白眼,转头看窗外。

  玄音拉着念念站在屋子的角落里,冷眼旁观这一切,听到伍先生的名字时,他就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就想,走之前看一眼念念。”念念的妈妈声音好轻,像根随时可以折断的羽毛。

  居然这么严重,看来是重伤本源了。也不知道伍先生卖给他们什么,想来这一家子本以为吊回了一线生机可以慢慢调养好,结果却越来越糟糕。也是,和天道抢人,就没谁赢过。

  玄音眯着眼睛。他想起了王;想起了最近两个委托里,为子续命的父母;想起了义无反顾冲入云层的穆朝安。

  “我去接她进来。总归是你身上掉下来的,没理由不见一见。”一直站在门口不明身份的年轻人忽然抬头,坚定地说。虽然声音颤抖,眼眶通红。

  “你敢!”

  念念的爸爸冲过去拽住年轻人,两个人僵持不下。

  玄音和念念终于看清了床上那人。

  她瘦的只剩下一张皮贴在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鳞片。说话声音轻不仅是因为病重,还因为那不是人类的舌头,而是信子。隆起的被子下是一条长长的尾巴。念念的妈妈是一只蛇妖。

  “你们别打了,算了,我不看念念了。你走吧。”她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明明语气平平,眼泪却流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念念的爸爸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走的那么急,如果不是看见他一边走一边擦眼睛,没人会相信,他也很伤心。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来自爱人的一次又一次打击,不能对外人言。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还要面对女儿半人半妖的变化,即使这样,他还是想给女儿留一个正常快乐的童年。

  念念的爸爸低估了小孩子对妈妈的执念。

  “他是个好男人,咱们家配不上他。”椅子上的老人望着念念爸爸的背影说。

  念念的妈妈忽然喘不过气,濒死的状态下,她好像感觉到了墙角有人。她努力抬起头向念念的方向看去。

  “妈……妈。”念念犹豫地叫出来这两个字。

  她想走过去给床上的女子顺顺气,玄音没同意。这时候一旦被发现就麻烦了。

  念念的妈妈不知道听没听见,玄音觉得她听见了,因为她最终含笑闭上了眼睛。她笑起来这么好看,像山间轻柔的风。

  “妈妈!妈妈!妈妈!”念念嚎啕大哭。

  念念是被玄音抱回去的。她哭累了,在玄音的怀里睡着了。

  玄音在念念的梦境里给她留了一段声音。

  “对不起啊念念,让你哭了。这次不算数,是叔叔想带你去见妈妈的,你重新提一个愿望好不好?不过你现在太小了,叔叔怕你提的太随便。等你成年了,这段回忆和声音会出现在你梦境里,到时候你来南平市前贤大街71号的缘梦书店,叔叔一定给你实现。现在嘛,叔叔要暂时封存一下你的记忆。叔叔尊重你爸爸的决定,小孩子童年就是要开开心心。虽然叔叔不过新历年,但还是要祝念念元旦快乐!”

  离开了念念的梦境,玄音的心里有些堵的慌。他没有再接着逛下去,而是直接去了伍先生的梦境,一个茶肆。

  没人知道他的全名,人人都尊称他为伍先生。伍先生是一只雪鸮,一只伍子胥的雪鸮。这个身份足以令他骄傲一生。和懒懒散散的玄音不一样,伍先生更像人类一些,他很喜欢赚钱。

  不同于少白的月湖家族,伍先生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一个人。他天南地北地找奇珍异宝,国内国外到处跑买卖。伍先生最大的爱好是抠门,哪怕只是争一块钱,也乐此不疲。但有时候他又格外的大方,玄音的书店每年做的慈善加起来都不如伍先生的万分之一。

  伍先生从没想过用慈善赚钱。他一直保持着作为伍子胥的雪鸮的风骨。对,风骨,一个早已湮没在历史书中的词。因为持身正,大家都很尊重他。有时候和他一起做买卖,哪怕价格多让一些,心里也没有芥蒂。伍先生卖出的东西,品质永远配得上价格。

  伍先生一直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外界传言是他误食了秦皇的不老丹药,也有人说他曾被上仙抚顶,面对各种猜测,伍先生只是一笑置之,从没做出过回应。

  不过今天不行,他得给对面那人一个解释。

  伍先生望着对面似笑非笑的玄音,眼神闪躲。唐朝那会儿,两人一起出生入死过,也曾秉烛夜游,大笑畅饮三百回。虽未言明,但在彼此心里,对方是挚友,是知己,是兄弟,是家人。

  最有力的一个证明,每年伍先生都会去玄音店里吃年夜饭,不用提前打招呼。

  “说说吧,佘家老爷子豁了老脸来找你买的东西是什么?”玄音喝了口茶,问。

  来这儿的路上,玄音早已摸清念念妈妈一家的底细。佘家,灵蛇一脉,是川蜀地区的老派家族,不过近年来人丁稀疏,逐渐没落了。但烂船尚有三分钉,瘦死骆驼比马大,佘家还是有些家底的。

  “就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小东西嘛,我昨天刚得了一坛好酒,你要不要尝尝?”伍先生打着哈哈想混过去。和天道抢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做了点手脚,你但说无妨。”玄音知道伍先生的顾虑,直接开口说道。

  “唉,老头子舍不得小女儿死,拿东西在我这儿换了颗参王回去给姑娘续命。你也知道我这儿东西的品质,喊一句参王,绝对一点水分都没有。刚开始效果还不错,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情况就越来越差了。时也命也,有时候真强求不来。”

  “他姑娘和那男的怎么回事?”玄音继续问。

  “听说两人是一见钟情。啧啧,这年头,真爱稀有的跟我那颗参王一样。他家姑娘就一直瞒着人家,做产检什么的也挺正常,结果在产房里面瞒不住了。咱们和人又不一样,生产一般都是族里面专职人员负责。这姑娘倒是奇了,硬是撑到那会儿才说。关键是这些个事她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老头子看到小孩的时候都惊了。”伍先生外表高冷,实际上是个话篓子,还没等玄音怎么问,就噼里啪啦全说了出来。

  “小孩是怎么回事?”玄音是个很好的听众,时不时提问撩拨对面人接着说下去。

  “你也知道,人和妖在一起出正常子嗣的概率很小。那个小女孩我看过,她的眼睛不简单。”伍先生没详说,但玄音已经懂了。

  茶肆外窸窸窣窣下起了小雪,伍先生拿来那坛好酒,和玄音对饮。

  “元旦快乐。”玄音举杯。

  “你不是不过新历年吗?”伍先生诧异。

  “可是你过啊。”玄音微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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