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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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午后,林枕棠都还恍恍惚惚的。

圣旨已下,看来她是真的不用入宫了……

可是……虽然她讨厌林枕嫣,却也不想自己的这个妹妹嫁给那样的人。

她正这样想着,林枕嫣踏入了她的房间。这么多天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姐姐。”林枕嫣笑着看林枕棠,“怎么愁眉苦脸的?姐姐不想入宫,如今是我入宫,难道这不是一件顺遂大家心意的好事吗?”

林枕棠使了个眼色,青鹊和烟雀便退了下去,顿时,室内就剩这对自小便并不亲近的姐妹二人。

见众人都走了,林枕棠才开口,“皇帝并非良人。”她看着林枕嫣,“入宫也不见得就是好事。我作为你的姐姐,自然不想看你落入火坑。”

岂料林枕嫣听到这话吃吃笑起来,“长姐,世间男子,又有几个能成为知己良人呢?我不在意这个,我只在意皇后之位。”

看到林枕嫣这副已然自鸣得意地模样,林枕棠摇摇头,“宫中女子那样多,人人都在觊觎皇后之位。我是怕你……”

“这没什么好怕的。”林枕嫣打断了林枕棠的话,她眉目皆是得意春风,“我之前对着表姐,都不过是略施手段,便能搅得满城风雨,所以,宫中才是我这等人去的地方。”

听到这话,林枕棠厌恶地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样说?枕嫣,你之前编排我的那些话那样难听,难道你就一丝愧疚之意都没有吗?看到我经常被人折辱,难道你觉得高兴了吗?”

听到这话,林枕嫣坐直了身子,她直视上林枕棠的双眸,坦荡开口道:“是,我高兴。长姐可能不知为何,那你自己想想,你有这样一个姐妹,她长相比你好,出身是发妻正房,有两个疼她入骨的哥哥,你们共同的父亲也更疼爱她,甚至唯一属于自己的母亲也常常对着她连连夸赞。在这府邸之中,你就仿佛一个外人。”

林枕棠听到这话,没有出声,而是蹙眉仔细听着。

“她受了伤,全府都惊慌失措,而你从树上摔下来,却没人过问,连你母亲都更关心她的继女。她若出了事,连下人都难过,而你平日里都压根没人记起。从小,你就是一个外人。”林枕嫣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不是恨你,长姐,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我们同是林府小姐,你为何有疼爱你的父亲、哥哥们,而我呢?”

林枕棠听到这些话,心中有些吃惊,她从来没有想过林枕嫣在府中会是这种处境,咬了咬唇,林枕棠半晌才开口,“如果你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着,那么枕嫣,你应该早些来告诉我,而不是去外边胡说八道。你想想,不论如何,我到底还是你的姐姐,你若是真的受了委屈,我还能不管不顾呢?”

但这话并没有让林枕嫣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反而笑眯眯站起身。她个头从小就高,如今已经和林枕棠站起来差不多了。

此刻,她站着看坐着的姐姐,笑容明媚,“长姐其实不必太在意名声。她们说你妖媚,你就妖媚给别人看,说你祸水,你就该拿自己的美貌去套牢男人的心。”

说着,林枕嫣俯下身在林枕棠耳边低喃,“其实那些人本就嫉妒姐姐美貌。女人们恨自己没有长成姐姐的模样,男子们也恨他们得不到这样的美人儿……姐姐不知道……你当真美极了。看着你这样子,无人不会心动……”

林枕棠被林枕嫣这些话说得脸色羞红,她也没想到自己身为长姐,妹妹竟然会对她说出这些话来。

“而且,长姐想想,皇帝明明看上的是长姐,那……是谁有这么大能力和胆子拦住长姐入宫?”林枕嫣的笑容意味深长,“他不愿让长姐入宫,又是为什么呢?”

林枕棠瞪大眼睛看着林枕嫣,她不明白妹妹在说谁,但略一想,便反应过来说得是贺表哥。

她想到那个人,忍不住摇了摇头。林枕嫣果然还是不了解贺表哥,林枕棠心中很清楚,今天这手笔,绝对不是贺乾渊。

如果让自己说,那她觉得,皇帝临时变卦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



皇宫内。

皇帝听着身边太监的禀告,越听,他的面色就越阴沉。

“骠骑将军问得是林枕嫣?那个小丫头?”陆玟皱着眉头,厉声再次确认。

“是,皇上,那是林府的二小姐,并非大姑娘林枕棠。内臣以为骠骑将军知道皇上心意,便未敢开口……”太监欠身,小心翼翼道:“敢问圣上,圣旨上所写林氏女,指的是这位二小姐吗……”

陆玟有些不耐烦,他摆了摆手,“自然不是!你这蠢货,朕将阳纹赤玉给了林枕棠,又怎么会看上那个小丫头?!”

他说着坐了下来,将桌子上那些诗词书籍大袖一挥扔到一旁,怒不可遏,“贺璟明明引荐的是林枕棠,为何接旨的会是林枕嫣?!”他说着,眯起眼睛,“圣旨是贺璟写得,莫非是他……”

“骠骑将军写后,给皇上过目了,当时皇上亲口说过,写得并无问题……”太监有些惶恐,但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陆玟。

这话让陆玟更是怒不可遏,他一挥袖子,“自然没有问题!但朕说得林氏女,是林枕棠,而非林枕嫣!”

想到那日美人如玉,模样又清纯又诱惑的林枕棠,陆玟只觉得心尖痒痒的,他拿过手旁放着的酒盅,一饮而尽。

“哼!”陆玟饮下一盅后,犹嫌不够,于是一拍桌子,狠声道:“废物,还愣着坐什么,拿酒来!”

老太监看着陆玟这样,有些惶恐地低下头,“饮酒伤身,皇上您……”

“还不快去?!”陆玟一拍桌子,他本就十分不悦,此刻更是怒气冲冲,“废物、废物!全都是一帮废物!”

他说着,站起身来,因着已经饮过酒,他踉跄了两步,待站定后,陆玟抬脚踢向了案几。

顿时那,案几便倾斜着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太监看到这一幕,只好赶紧低首退出去,去为陆玟备酒。

踢倒了案几,但是陆玟却显然没有消气,他一个人在房内,把所有的花瓶瓷器砸了个遍,又拿起腰间的佩剑大肆地砍向书架。

房门之内动静颇大,门外的两个小太监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点了点头,这似乎是某种暗示,紧接着他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小跑着离开了,身影很快隐入了黑暗之中。

……

半刻钟后,贺乾渊面色沉静,他伸出手,推开了勤阅殿的门。

刚一进门,一个玉瓷瓶就摔碎在他的脚边,“啪”地一声,极为清脆。

他低首,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花瓶,顿时面色就又阴沉几分。

看到来人是谁,皇帝身边的太监们慌得率先跪下,唯皇帝醉得双眼眯着,还未察觉。

贺乾渊一言不发,他面容清冷如霜,对着室内漠然一瞥。

满室狼藉。

陆玟斜歪在龙椅上,口中还在喃喃有声,“美人、美人啊……”

那瞬间,贺乾渊面容掠过讥讽,他看着酒醉的君王,眸色如寒冬冰窟。

片刻后,贺乾渊终于开了口,“收拾干净。”

跪着的几个太监抖如糠筛,一个个哆嗦着答应道:“是……”

陆玟这才发觉贺乾渊来了,他努力想坐正身子,却是醉得头晕目眩,半晌后,皇帝先开了口,“贺卿怎么来了……”

帝王已经先开金口,但面前这人却神情不悦,面色阴沉,虽陆玟率先询问,却也是一言未答。

瞬间,室内气氛又阴郁了下来。

此刻,勤阅殿内十五六个宫人收拾着地面的狼藉,但室内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陆玟更是大气不敢出,一直慌张又强作镇定地偷偷去瞥贺乾渊的脸色。

贺乾渊却依然不发一言,他从始至终都看着这一幕,负手而立,容色冷厉。

宫中人人皆知骠骑将军是什么狠角色,宫人有不顺遂他心意的,就是当着皇帝的面都是杀过的。这样的魔鬼,谁敢招惹。

就连皇帝也是不敢的。

收拾的差不多了,陆玟的酒也醒了一半,他正襟危坐,还偷偷拿手试图捋平龙袍的褶皱。

贺乾渊看了陆玟一眼,他声音沉静,却也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严,“夜深了,皇上安寝。”

说完,贺乾渊便推开殿门,他步履缓缓,准备离开。

也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陆玟小心翼翼又带着试探的声音,“璟卿……佑德说,今日接旨的是林家二姑娘,不是林枕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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