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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夜流暄番外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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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夜流暄番外8

不久,她伤势康复了不少,我便让她再回了端王府。

后面一段日子里,我忙于南岳之事,不经意才发觉,南岳皇帝表面上宠爱端王,实则,却是宠爱南岳太子。

南岳皇帝,不过是以端王之力为太子扫清道路,只可惜,皇帝却是不知,端王轩辕宸,骨子里也是一头狼呢。

一切的一切,皆在我谋算中发展,太子与端王势不两立,越发的信我,而我也因太子的暗中相助,在南岳朝政更是呼风唤雨。

只是,我未真正对端王出手,太子却是等不及了。

他竟敢趁我不备,利用太子侧妃杨凤栖流产一事,将端王骗入宫中,设法软禁。

闻得此事,我虽不悦,此也未多加干涉,只因两虎相争,我渔翁得利,倒也甚好,不得不说,无论是太子与端王,我都不会放过。

然而,让我未料到的是,当日太子设计之日,竟是轩辕宸领着凤兮回门之日,轩辕宸因顾及宫中的杨凤栖,竟敢将凤兮留在姚府,留在那狼窝。

我一时微急,想起以前在姚府对面的酒楼日日观着凤兮被姚府之人欺负的场景,难免担忧,而待我迅速赶至姚府,踢开柴门,见到的,却是狼狈不堪的她。

那时,她无声无息,身上脸上全是血迹,脸色惨白,双眼紧合,似是尸首一般。

我心底猛的一跳,然而我却不若常人那般慌乱,我仅是伸手扣上了她的脖子,清冷威胁的道:“睁开眼!”

这话出口,我不知自己是何感觉,只是手指触碰到她脖子的温热,我却真真正正的松了口气。

我并非掐她的脖子,我仅是抑制不住的生了怒。

这蠢东西历来笨拙,入了姚府,竟是仍不知长进!她若是有半点的聪明,便有本事威胁住姚府之人,亦或是,动用轻功逃跑,也不会沦落至此,害我匆忙赶来,瞧她这副令我失望至极甚至震撼莫名的惨样!

嗓音落下,她并未睁眼,我越发一怒,又道了句:“睁开!”

她终于是睁了眼,目光朝我锁来,那眼里太深太深,又似是太浅太浅,浅得令我在刹那间便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嗤讽与灰暗。

我心底微微发紧,然而待见她嘴角开始不住的溢血,我皱了眉,平生第一次,我想以我雪白的宽袖,破天荒的为她擦拭嘴角的血。

然而,我终归没这样做,亦或是在我挣扎之际,她道出来的话让我打消了这念头。

我清晰的记得,她嗤讽灰暗的盯着我,一字一字的道:“你杀了我吧!”

一时间,周围空气似是因她的话震荡了一番,而我的心底,也备受波及。

我脸色顿变,目光也显得冷沉。

我迷了眯眼,极为威胁的朝她道:“你说什么?”

我曾在想,只要她服软,我便饶了她!于她而言,我夜流暄冷狠无情,但对她终归是宽容的。

而我未料到的是,她似是抱了求死之心,继续嘶哑着嗓音道:“求你杀了我!”

一时间,我怒意一来,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顿时用力,然而待见她惨白的面容因窒息而变得通红,双眼也开始泛白时,我有些慌了,极为难得的慌了。

我不过是想惩罚她而已,不过是想将她把话收回去而已,大抵是心底太怒,是以手下的力道未有准头,便令她如此。

心头也跟着猛的一跳,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感情在心底缠绵萦绕,我迅速缩回了手,只是待她本能的猛烈呼吸时,我朝她威胁道:“撑着!你若敢死,我便会让你死后也不得安生。”

我这话委实狠,她听了之后,脸色更如死灰。

我瞧在眼里,心底的冷意也再度开始蔓延。

罢了,她既是恨我,便恨我吧,我夜流暄,本就不是讨喜之人,更不是仁慈善意之辈,只要能威胁着她继续求生,我便心安,我要的,也仅是如此而已。

我将她带回了右丞府,也顺势差人抄了姚府,让姚家举家入狱。

我早有处置姚府之心,只奈何姚府卑微,加之我一直有意让凤兮亲自处置,是以此事便耽搁了下来,但我从未料到,姚府之人竟是胆大包天,再敢在她身上动手,如此一来,姚府命运,我定出手了结。

我记得,将她带回右丞府,她便一直昏迷不醒,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两日,用尽各种法子,全然无法唤醒。

那两日,犹如以前在苍月宫那般难熬,我冰冷沉寂得太久太久的心,再度涟漪起伏,隐隐有些慌了。

若是,若是她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我该如何?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我本是命不久矣,若北唐帝姬也不再了,那日后北唐复国,谁来主宰?

分不清是因北唐之故而忧心她,还是因这些日子习惯看着她,盯着她,威胁着她的感觉而忧心她,我只知道,我对她的昏迷素手无策,甚至懊恼烦躁得欲杀人。

整整两日,我脾气暴躁,时时呆在她身边,时时呼喝入屋送膳亦或是汤药的管家,她日渐苍白,我却也浑身疲倦,发丝凌乱,狼狈至极。

最终,管家提醒,说是有偏方所言,有些病人中了邪气,只需让道上来做法,驱除邪气或是病魔便可。

我沉默着,却也在沉默中信了。

待管家告退去寻道士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愕然。

我夜流暄,满身杀伐,早已不信邪气病鬼甚至是阎罗王,然而此时素手无策之中,我却破天荒的信了,竟是信了!

待管家找来道士,我终于离开了屋子,那时,大抵是仪容狼狈,倒是令右丞府之人纷纷惊愕。

我未做理会,仅是回房沐浴换衣。

我容那道士在右丞府闹了三日,终于,待我欲将那道士轰出府时,凤兮醒来。

初闻这消息,我正于屋中饮茶,待管家言完,我手中的茶杯落了下来,碎了一地。

我难得失态,是以管家一见,便震惊的望着我,我慢条斯理的起身,慢条斯理的朝屋外行去,然而纵是姿态与缓然平淡,然而足下的步子,却是格外的大步。

待我终于立在她床边,盯着她那双朦胧黑沉的眼,一时间,所有心绪萦绕,待那股最强烈的感觉,却是释然。

犹如过了千百年一样,我静静的凝了她许久,才开始与她说话,然而,纵是我百般转换话题,她一声不吭,犹如未知未觉一样。

终于,我以姚府之事相诱,她开了口。

那嗓音嘶哑难听,但我却并未觉得不妥,这样也好,也好,只要能说话,能理会我,无论好坏,皆好。

我想让她决定姚府之人的死期,我想让他亲自让姚府之人落地。

自打第一次在姚府救她,我便说过,待日后,让她一个一个的杀光姚府所有人,而今,我仅是让她决定姚府之人的死期,并未让她亲自去要那些人的性命,然而她却想放过那些人了。

我从未料到她会如此,只道姚府之人辱她伤她数十载,她怎会想着放过他们。

然而,她面色逐渐平静,犹如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涟漪,只道:“欺辱凤兮的人太多了,凤兮若是恨,也恨不过来。凤兮天生胆小,不喜记仇与怨恨,唯一的心愿,无非是安生立命,平淡的过完一生罢了。”

说着,又略微疲惫的自嘲一笑:“只是凤兮孤星带煞,这辈子注定坎坷。纵然是伤痕累累,这条命也着实是贱得可以忍辱偷生,纵然是此番昏迷五日,竟也会再度醒来。呵。”

她在自嘲,亦或是自弃。

她在嘲讽着命运,甚至在失望着自己为何未一死了之,失望自己为何会醒来。

一闻这话,我心底凉寒至极,却也是盛怒至极。

她不知道,甚至永远都不知道这几日我夜流暄是如何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不知为了让她醒来,我夜流暄竟能容忍道士过府,她更不知道,她满身血海深仇,皆是我独自承受,而她这最该报仇之人,却在一心想着死,一心想着逃脱,如此,她可知道她不孝不忠甚至对我不义?

分不清是失望还是盛怒作怪,我情绪越发冷沉,然而纵然如此,瞧着她那苍白的面容,我却极为难得的控制住了怒气,只是冷沉沉的盯着她,道:“你受苦受累,不过都是些皮肉伤罢了!且你每次受罪,皆有人在你最狼狈之际拉你一把!你有此等运气,还想如何?”

我一直都在想,她为何会如此懦弱。我甚至连带东临的睿老王爷也一起埋怨了,埋怨睿老王爷梦想成真,终于将她养成了一只五爪的猫。

然而,未及我回神,她却是冷笑了一声,道出来的话,令我心绪沉入谷底。

直至如今,我都清晰记得,她对我说:“是啊!凤兮有这等运气,是该知足!凤兮每次狼狈不堪、性命堪忧之际,皆是夜公子出手相助的呢!只是除了那次在姚府的狗屋救命外,凤兮其余命悬一线时,哪次不是夜公子害的?”

哪次不是我害的?

她怨我了,终归是怨了,甚至是恨了。

她以前畏惧我,便将所有心思隐匿,而今,她终于不怕死的承认她恨我怨我了。

我袖中的手紧握成了拳,目光森冷的盯着她,一时无言。

养了这么久的人,培养了这么久的人,兜兜转转的,没恨上轩辕宸,没学会强大,却是独独恨了我。

试问我夜流暄,又有何错?

我要的,不过是要让她坚强独立甚至能亲手报仇,但她却是软弱无能甚至还可笑的存有仁心,如此,她想在这世上安生立命,无疑是痴心妄想!

亦如前几次危机,若非我出手相救,她早已命丧黄泉,而今再回首,她未感激我救她,未咎责自己的软弱无能,却是将一切过错怪罪在了我头上!

一想到这些,心底的怒气终于难忍。

“没用的东西!这就累了,怕了?”我朝她怒道,嗓音不曾掩饰的夹杂了怒意。

大抵是她鲜少见我如此不曾掩饰的展露情绪,微微一怔,我又道:“这几次,你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伤就怕了,绝望了?那日你竟还敢寻死,竟还敢让我杀了你!我倒是告诉你,你若当真不珍惜你这条命,我现在便差人将你熔了,浇灌苍月宫那片罂粟!你以为你当真苦,当真累?你还未受过狼群围攻的绝望吧?你还未受过冰天雪地练功的苦吧?你还未受过被人活生生打断筋脉后还要忍辱偷生的求饶吧?比起那些来,你,该知足了。”

藏在心底的话,我忍不住道出了一些,却也在说过之后,再无留在此处的念头,当即转身离去。

我不知她会如何想这些话,若她当真聪明一点,她便该明白她此番受的苦,不过皮毛而已。

然而我未料到的是,我,终归是高估了她。

她并未想通我的话,反而越发的沉默了。

我曾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威胁她言话,她却是笑了,终于出了声:“捏着下巴有何意思?夜公子若是怒了,便捏我脖子吧!”说着,又轻笑道:“最好是捏断我的脖子。”

视死如归般,她将对我的讽刺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我冷了脸色,指尖也僵了一下,心底翻江倒海一般起伏不定。

我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历来善于收敛情绪的我,在她面前极容易土崩瓦解。

我曾将原因归功于她太过激怒于我,但那时的我却是不曾明白,正是因为在意,才会被激怒,却也正是因为心系,才会这般容易被她的话影响。

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不曾缓和,然而,她的身子却每况日下。

有朝一日,管家来报,称她在弹琴之际,断弦伤指,吐血而晕,我匆匆赶至她屋子,同时差宫中医官前来诊治。

而待医官在为她把脉之后,战战兢兢的对我道:“这位姑娘身子本是孱弱,许是进过大补的东西,是以便亏空了身子,加之皮肉受苦,又心思受创,是以……是以虚弱不已,甚至,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命不久矣?

一时间,我不知自己是何感觉,只是一心念的想着我曾喂她吃了一枚大补的药丸,还以此谎作蛊毒的骗她。

我脸色顿变,而后令医官及管家等人细心的受着她,而我自己,则是入了书房,看起了医书。

医官素手无策,但我却想治好她。

这世上没我夜流暄办不到的事,纵然是阎罗王要抢走她的命,没我夜流暄允许,也断不会让他抢走。

随后的日子里,她日渐消瘦,晕倒的次数越发的频繁。

我心情再度莫名的烦躁,经常于书房内通宵达旦的看书,甚至废寝忘食。

最终,我仍旧不知该如何调养她,我甚至后悔那日竟会喂她大补的药丸,后悔让她坚强独立,受尽皮肉之苦。

我甚至在想,就这样让她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就好了,北唐江山由我来打下,日后再择些能人为她守着便好了,她不坚强不独立也行,只要她,活着便好。

我夜流暄从未如此的宽容慷慨,但我对她,终归是宽容得过了度,但那时的我,却是不自知。

最后,在研究医书无果,加之凤兮身子孱弱至极时,我终于带着凤兮去了华山之巅,参加那所谓的武林大会。

此去原因,一是让苍月宫坐拥武林,但更重要的,却是寻少林寺方丈,为凤兮治病甚至是打通筋脉。

我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过,打通人的筋脉,可让内力护体,能长寿延年,我内力太过阴寒,是以便想着让少林寺方丈的内力来为凤兮打通筋脉,没准能治住她的病根。

虽说这种法子想来有些不切实际,但只要有可能,我都想着尝试,为了她而尝试。

另外,去得华山之巅还有一大原因,那便是等那轩辕宸。

这些日子轩辕宸虽被软禁宫中,但我却知晓,他与南岳皇帝终归是达成共识,只要他灭得了我夜流暄,南岳皇帝便会复其王位。

终归,我夜流暄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得令南岳皇帝生了除我之心,如此一来,我也是时候除掉轩辕宸,甚至趁势直捣京都,灭了南岳皇帝了。

我历来喜欢将所有事掌控于手,华山之巅上,苍月宫与秋水庄之人包抄而上,将轩辕宸的五千精兵全数围困在华山之巅。

我要的,便是这种令轩辕宸措手不及的挫败感,然而,我算来算去,却漏算了管家与苏衍未有能力护住凤兮。

彼时,待轩辕宸的暗卫将凤兮扣为人质,我心下焦急,但满身的傲骨及不容人威胁的性子令我强行按捺心绪,不曾面露忧色。

我仅是迎风而立,干脆的拿起了长剑,遥遥的朝凤兮的肩膀刺去。

我知晓的,轩辕宸对凤兮,终归有情,那所谓的日久相处露真情的事,虽令我嗤讽不已,但也正好可以稍稍利用,只为轩辕宸不会让凤兮受伤,亦或是,舍不得凤兮受伤。

果然,轩辕宸脸色大变,而轩辕宸的暗卫许是顾忌轩辕宸早前的吩咐,也开始慌乱。

我本以为那暗卫会拉着凤兮躲闪开,而管家或是苏衍等人趁势而上制住他,但我未料到,那暗卫竟会慌张的推开凤兮,却也正是这一推,使得凤兮身子一斜,那只本是要刺中她肩膀的剑蓦地刺中了她的心口。

我刺来一剑,不过为救凤兮,然而命运弄人,却是刺中了她的心窝,我甚至,甚至仿佛听到那刀剑入心的撕裂感,那般的强烈,那般的惊魂。

一时间,全场似是死寂,我也颤抖了身形。

心底的那种大惊大震大骇之感极为的强烈,让我抑制不住的踉跄了身子。

待遥遥见得凤兮心口红了一片,我已是顾不得什么,当即飞身朝她迎去。

然而,许是怕了,又或是怒了,亦或是求死之心明确,凤兮爬至崖头,跌了下去。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那样静止了,死寂般的静止。

待良久回过神来,轩辕宸怒红了眼,而我,却终归失了心,冷了情,彻彻底底的成了杀人阎罗,最后领着苍月宫及秋水庄之人,将端王五千精兵,斩杀当场。

那时,空中下了雪,雪花簌簌,那漫天的白,却是被华山之巅那成河般的鲜血侵蚀染透。

尸首横斜中,血腥味肆意蔓延,华山之巅成了死亡之巅,鬼魂之窟,然而我却不畏不惧,在那华山之巅呆坐了几日。

我在等,在等苍月宫之人从华山之巅的崖底将凤兮寻回来。

我已是精疲力尽,又或是没勇气下去寻找,我就那样一直呆呆的等,直至,等来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时,望着那尸首的衣着及发饰,一时间,我只觉天旋地转,光线暗淡,然后便是一片漆黑,死沉般的黑。

我夜流暄冷狠无情,被世人称作活阎罗,我能举手抬足之间灭掉五千精兵,然而纵是如此,却没人懂得我心底也有一方不可触及的脆弱,而如今,这一方脆弱,这唯一的脆弱,也坍塌了,彻彻底底的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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