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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情意流芳,释然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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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情意流芳,释然10

一片杀伐之后,周围突然静了,死沉沉的静。

风凉,却凉不过凄凄无声的气氛,而那浓烈的血腥味不住的钻入鼻里,凉薄凄冷,令人莫名的惊心。

良久,凤兮在夜流暄怀中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意料之中的见到尸首横斜,满地鲜血。

然而即便这番场景早被料到,但此番亲眼一观,目光触及着面前一地死尸,心底深处,仍是忍不住颤抖了几许。

“怕了?”正这时,夜流暄清冷如常的嗓音响起,却是比以往增了几许平寂与缓慢。

凤兮白着脸,缓缓抬眸,目光顺着他光洁的下颚往上,瞧见了一张清俊精致的脸,而那脸色,却是布满了全然不符合他俊逸气质的杀伐与冷冽。

冷如修罗、杀人不眨眼、活阎罗这些词汇,本是天下人用在夜流暄身上最适合不过的字眼,然而此际的她,却是莫名的不畅与叹然,只觉纵然夜流暄杀伐冷冽,也不过是被人所逼,这些字眼,委实不该用在他身上。

大抵是见她许久不答,夜流暄稍稍垂眸,深黑无波的目光朝她落来。

他眸里太深太深,浑然不见底,亦如一方幽密的寒潭,不起分毫波澜,但却无端端的吸人,仿佛一旦沾染上,便将顿时沦陷,再也逃脱不开。

“身为北唐帝姬,早晚都要习惯这些。你且记住,这世上要对你不利之人太多,若不是亲手杀了那些人,那些人,便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他冷道,嗓音依旧缓慢低沉,而面上的杀伐之色稍稍减去了几许,苍白的脸色显现,连带眸底深处,也逐渐滑过几许压抑着的疲惫。

凤兮忙摇头,随即垂眸避开他深黑的目光,再度缠紧了他细瘦的腰身,朝他低道:“凤兮不是怕这杀人的场面,凤兮只是……”

话当到这儿,后话却是卡主。

她沉默片刻,强行按捺心神,随即再度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道:“凤兮只是觉得流暄你,本该是世外脱尘之人,本该清俊如朗月,这些杀伐之事,不该沾染你的手。”

夜流暄微怔,似是全然不曾料到凤兮会这样说,他深黑的目光静静落在凤兮面上,片刻,才极为难得的低叹一声:“我早与你说过,莫要仁慈,便是对我,也不可。”

“凤兮并未仁慈,凤兮只是觉得你……”

未待凤兮说完,他出声打断她的话:“纵然并非仁慈,但你对我,也不可太过关注。我本是苍月宫宫主,是世人称之的魔头,即便双手占满杀伐,没什么不妥!”

凤兮怔了一下,静静的观着他,一时无言。

正这时,不远处响起脚步声,凤兮循声一望,这才发现苏衍已是抱着昏迷不醒的芙儿下马,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她与夜流暄行来。

她脸色微微一变,目光顿时滑出几许淡漠与疏离。

不得不说,以前对苏衍印象委实不错,但自打在东临经历了一些事,再加上今日之事,对他的感觉也有了些变化。

“夜公子。”仅是片刻,苏衍行至夜流暄面前,低低的唤了声,随即垂眸望了一眼怀中苍白瘦削的芙儿,挣扎片刻,又道:“今日乌俅副将军意在要夜公子性命,苏衍并不知情,苏衍与他前来,不过是听信了他愿与夜公子当面洽谈合约,达成两国和平罢了。”

未待夜流暄回话,凤兮已是低沉沉的出了声:“只可惜,纵然苏公子无意伤害流暄,但却终究陷流暄于危境。而且方才乌俅副将军差人刺杀流暄时,苏公子终究是未阻拦,不是吗?”

苏衍眉头一皱,目光透着几许复杂与紧然,他忙转眸朝凤兮望来,道:“凤姑娘,在下仅是被乌俅副将军所骗罢了。”说着,眼见凤兮脸色并无半分好转,他面上顿时滑出几许苦涩与无奈,又低沉沉的补了句:“在下知晓凤姑娘责怪在下,但在下也是无奈,在下仅是想救芙儿罢了。”

凤兮眸色越发的凉了几许:“为了救芙儿,便伙同乌俅之人算计我们吗?今日若非流暄将那些人斩杀,后果不堪设想!苏公子虽是无意之举,却差点害得流暄丧命,害得凤兮被乌俅副将军所挟,苏公子以为你如今这样说,凤兮便会全然不怪罪你了?”

苏衍脸色微沉,眸色闪动,眼底深处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黯沉与凄然,“在下知晓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若能救回芙儿,无论姑娘让在下做什么,在下都义不容辞。”

凤兮眸色微紧,眼见苏衍落寞黯然,目光又突然扫到他怀中那瘦削得不像人形的芙儿,喉咙里本是怒意横生的话,一时间却是噎住了。

正这时,夜流暄先是松了她的手,缓步至不远处拎起装有红龙鱼的小木桶,随即淡漠清冷的朝她出了声:“走吧!”

凤兮怔了一下,抬眸朝他望去,却见他清俊如华的面上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与苍白。

他发丝依旧湿润,浑身的白袍子也湿润的贴在身上,凤兮这才回过神来,忙小跑至他面前,伸手拉住他的手,后知后觉的急问:“流暄,你身上怎这般湿?”

这话,本该在他将她搂着冲出火屋时便问,奈何当时急急出府,加之后来又被乌俅与秋水庄之人围堵在大门,是以便忘了这事。

而如今细细打量他,这才发觉他浑身湿透,身子凉薄,犹如跌过冰窖一般,是以这心底,竟也波动难平,紧然而又担忧。

这话一出,夜流暄并未回话,仅是将她担忧焦急的面容扫了一眼,随即便牵了她的手,缓步绕过苏衍往前行去。

“夜公子!”身后扬来苏衍焦急复杂的嗓音,却也仅是片刻,他已是抱着芙儿追了上来,紧跟在夜流暄身边。

夜流暄足下步子并未有丝毫减慢,更无停下的势头,仅是头也不转的淡道:“秋水庄庄主,也该识时务才是。”

苏衍眸色紧了紧,连带出口的嗓音都变得低沉而又略带祈求:“在下已是束手无策,才会求上夜公子。望夜公子舍取一点血,救在下的妹妹。”

夜流暄牵着凤兮终归是驻足。

他深黑如墨的目光朝苏衍落来,薄唇一启,清冷的嗓音冷冽而又骇然,令人无端端的心声压抑与惧意。

“这么多年来,苏公子是第一个敢问我取血之人!”说着,嗓音越发寒凉:“难道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苏衍垂眸下来,低沉沉的道:“比起被夜公子斩杀,不能救芙儿,才是在下这一生最为不安与畏惧之事。望夜公子体恤在下护妹之心,大发慈悲的取血救在下的妹妹。”

夜流暄深黑的眸子越发凉寒,他森冷的望着苏衍,清俊风华的面上逐渐滑出了几许杀意。

凤兮皱了皱眉,心底复杂一片。

片刻,见夜流暄又欲开口言话,她忙先他一步朝苏衍道:“苏公子,今日流暄放过你,已是仁慈,苏公子切不可再这般无礼了。我也曾与你说过,别再将主意打到流暄身上了,他不能取血,更不可取血。苏公子还是去找顾风祈想想办法吧!”

说完,皱眉瞥了一眼苏衍越发黯然失望的目光,随即按捺神色的抬眸朝夜流暄望来,硬着头皮迎上他深沉探究的目光,缓道:“流暄不是说要走吗?走吧!”

说着便自顾自的拉着他往前。

苏衍终归是未再追来,身后依旧是火烧的吱吱声,还不时传来刀剑相接的硬冷声。

微微淡风拂来,带着几许灼热与压抑,凤兮忍不住握紧了夜流暄的手,神色也开始复杂与凝重。

正这时,夜流暄清冷的嗓音自耳边扬来:“你在我面前,又何必如此掩饰?你若不想我杀了苏衍,直说便是。”

凤兮怔了一下,心底泛起涟漪,难以一时平息。

夜流暄果真是能看懂她,即便她在他面前尽可能的言道苏衍的不是,说着一些冷心冷情的疏离之言,但夜流暄,终归是知晓她真正的心思是何。

说来,她的确是想保住苏衍性命,纵然苏衍伙同乌俅之人算计夜流暄与她,但他也不过是因救妹心切,被蒙在鼓里罢了,再者,要让夜流暄在她面前亲手杀了苏衍,她断然是不愿看到这等场景的。

心底暗暗的叹着气,凤兮默了片刻,才低沉沉的道:“流暄,我……”

“无须多言,走吧!”未待凤兮说完,他已是打断了凤兮的话,随即牵着凤兮继续往前。

今日街上,行人莫名的极少。

三三两两路过的人,大抵是见夜流暄浑身湿透,满身狼狈,是以纷纷愕然朝夜流暄打量。

不多时,夜流暄牵着凤兮入了街上一间客栈,迎客小二见夜流暄虽衣着狼狈,但面色却是森冷逼人,一时间竟是不敢上前。

凤兮忙朝小二勾唇淡笑,缓道:“一间上房。还劳烦小二哥打些沐浴的热水来。”

说完,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只银锭递在小二面前。

小二愣了一下,颇为瑟缩忌讳的瞥了夜流暄一眼,随即接过凤兮手中的银锭,而后边走边道:“请二位随小的上二楼。”

不多时,小二将凤兮与夜流暄领入了二楼的一间上房,随即又极快的与另一个小二抬了热水灌入了浴桶内。

待小二等人退出屋子后,凤兮目光在夜流暄面上一扫,缓声相劝:“流暄,先沐浴吧!”

他身上湿透,加之在外受了冷风,若是再不加注意,没准儿就得受感染风寒了。

凤兮嗓音里含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劝慰与担忧,本以为夜流暄会自圆凳上起身入那屏风沐浴,不料他竟是坐在原地不动。

凤兮怔了一下,神色微急,再度道:“流暄,先沐浴吧!”

他这才抬眸幽幽的朝她望来,清俊的面容微微苍白,然而他那精致深黑的眸底深处,却是一片漆黑平静,不起分毫波澜,也让人猜不透他半许情绪。

他与凤兮对视半晌,待凤兮忍不住又要出声时,他修长的指头入坏,掏出了一只精致瓷瓶递在凤兮面前,清冷如常的淡道:“为你膝盖的伤势上点药。”

说完,在凤兮愕然间,他已是将瓷瓶塞入凤兮手心,随即起了身,缓缓朝屏风处踏去。

凤兮静坐在原位,目光紧紧的锁着他,只见他身影颀长修条,但后背却是细瘦无比,还微微有些僵硬,那湿透的白袍子紧贴在他身上,单薄而又狼狈,然而即便他前一刻才在血雨中穿梭,身上的白袍却是不染分毫血迹。

一时间,凤兮眸色微微一沉,心底深处,却是漫出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只道夜流暄历来俊美风华,可望不可即,但她,却已是多次瞧见他最为狼狈的模样,亦如今日,他浑身湿透,湿发披洒,脸色苍白,背影僵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外人鲜少瞧见的。

她暗自叹息着,垂眸望了望手中的瓷瓶,随即将它塞在袖中,而后起身至不远处放置着的小木桶边蹲下,目光在木桶中那忽上忽下游动的红龙鱼身上打量了片刻,才极低极低的道:“红龙鱼,流暄都将你自火海中带出来了,你便赐福于他,保他一世安稳,福寿延年吧!他满身杀伐的罪恶,便由凤兮来担吧!”

说完,她愣在原地,静默半晌后,才缓缓起身出了屋子。

待下得客栈二楼,凤兮径直出了客栈,直奔街上不远的成衣铺。

小渔村的成衣铺内,衣袍样式委实极少,加之做工稍稍粗糙,质地更无夜流暄常日里穿得白袍好,但如今非常时刻,凤兮也只能替他细细挑了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衫及亵衣,以图让他沐浴过后穿上。

待付过银子后,她便迅速往回走,待入得客栈,目光却是突然扫到了坐在客栈一角的苏衍。

此际,他正抱着芙儿,静静的坐在一张木桌边,面前仅有一盏茶,身边还立着一名小二苦苦相劝:“这位公子,天字二号房当真被人定了,您入住天子三号房吧,天子三号房也是上等房啊!”

苏衍淡道:“在下也并非是要为难于你,只是在下务必得入住在天字一号房隔壁。”说着,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抵在小二面前:“你去张罗一番吧,想必你定有法子劝走天字二号房的房客,将那间客房留给在下。”

小二眉头一皱,满面难色,对苏衍递过来的银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凤兮脸色微变,心底漫出几许低沉与复杂。

这苏衍,竟还不曾放弃!

她默了片刻,随即按捺神色,缓步过去立在苏衍身边,嗓音微冷:“苏公子究竟要做何?纵然入住在流暄客房的隔壁,你以为便能说服他了?”

苏衍抬眸朝凤兮望来,面上并无诧异,反而是眸底深处微微发紧,连带脱口的嗓音都隐隐增了几许怅然与无奈:“在下只要劝服了凤姑娘便成。在下看得出来,夜公子对凤姑娘的话极为在意,凤姑娘若是愿替在下求他几滴血,夜公子定会应你!”

凤兮顿觉不耐烦,连带目光都滑出了几许淡漠与冷冽:“苏公子莫要太为难人了!先不说我与芙儿非亲非故,就凭你前一刻还害得我与流暄身陷危机,我未恼怒你已是仁至义尽,苏公子莫要再得寸进尺了!”

“得寸进尺?”苏衍一怔,似是未料到凤兮突然会这般不近人情的道出这些字眼来。

他眸底深处滑出几许黯然,半晌,才无奈低沉的道:“原来在下竟也让凤姑娘厌烦了?”说着,嗓音越发的低了几许:“在下不过是想救芙儿,凤姑娘,芙儿乃在下唯一的亲人了,别说是丢面子或是招人厌恶,便是丧了性命,在下也义不容辞。”

凤兮眉头再度皱了皱,深黑微紧的目光抑制不住的摇曳了几许。

心底漫出几许叹然与挣扎,她默了片刻,才稍稍松缓语气的缓道:“苏公子,凤兮知芙儿对你重要,但流暄对凤兮依旧重要。以毒攻毒之法,当真不是需要几滴血便能成功的,若不耗费流暄半身的血,芙儿的毒定然不可解。苏公子也知晓的,流暄身子如今不好,又怎能为救芙儿而取那么多的血血?苏公子即便担心芙儿,但也不可太过自私了,再者,我与流暄与你们非亲非故,委实不需要必须救芙儿,望苏公子莫要太过强求。”

说着,眼见苏衍目光暗灰死沉,凤兮叹了一声,又道:“去寻顾风祈吧!清隐乃天下闻名的医仙,他若多想想法子,没准儿能救回芙儿。苏公子,莫要在此耗着了,还是尽早去大昭吧!”

苏衍神色暗灰,满面凄凄。

凤兮从不曾看到他这般绝望的脸色,此际见他如此,一时间,心底竟也有几许无奈与不忍。

她忙转身,挺直背影朝不远处的楼梯口行去,而后头也不回的直上二楼。

推开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凤兮只身入内,彼时,屋内气氛寂寂,毫无半点声响,委实显得有些诡异与死沉。

凤兮怔了一下,目光紧锁不远处的屏风,低低的唤:“流暄?”

这话一出,屏风内并无半点声响。

她心底微微滑出几许不祥,又低道:“流暄,你可是沐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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