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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淡漠收心,离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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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淡漠收心,离开5

檀香四溢,清新松神。

不远处的炉火摇曳,火苗金黄,暖意无边。

周围纱幔摇曳,摆设精致,不远那一名正站着身子打着盹儿的婢女装扮的女子,也容颜稚嫩,似为十二三岁的少女。

乍一睁开眼,凤兮便望见了这些场景,细细打量间,神智也逐渐清明开来,才忆起当时被那两名素袍男子以木板抬着上山时,她再度昏厥了过去。

想来此际,她已是被抬上华山了吧?

只是,这屋中装扮着实精致奢华,暖意浮生,此处,是谁的住处?

当时与夜流暄分别,倒是多少知晓近日这华山之巅将有武林大会,如此一来,这江湖人士聚集之地,又怎会有这般细致的屋子?

正想着,不远处那名婢女脑袋一歪,身形一软,她霎时睁眼惊呼一声,然而却是反应不及,身子已是软倒在地,摔做一团。

那少女倒吸了几口冷气,稚嫩的小脸挤成一团,大抵是太困,纵然此番打盹儿摔着,她眸中的昏沉之感竟无半分收敛。

她抬着朦胧微眯的眸子朝凤兮所在的床榻粗略的扫了一眼,随即干脆的在地上坐好,后背靠在那软椅的桌脚,继续心安理得的入睡,只是待她眼睛全数合上不久,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嗖然睁眼,立马转眸朝凤兮望来。

在与凤兮眸光对上的刹那,她朦胧的眸子霎时清明,随即急忙自地上爬起,满面笑意的蹿到凤兮面前,喜笑盈然的道:“姑娘,你醒了?”

她稚嫩的小脸上全是喜色,整个人瞧着灿然如花,诚挚中给人一种难以疏远的亲和。

霎时间,凤兮突然想到了伏溪。

伏溪也是如她这般笑得灿烂的,只是她此番离去,却是连一句告辞之语都无机会与他说了。也不知待伏溪醒来,知晓她被夜流暄抵押给这秋水庄的人做人质,会如何反应。

心底微微沉杂,凤兮脸色不佳,随即有些淡漠的撇开了脸,兀自沉默。

然而纵是受到了冷待,那少女却无半分愕然与不悦,仿佛天生就不知伤心是何,整个人格外的笑盈开朗。

“姑娘刚醒,我先去为姑娘端些吃的来!”她嗓音也是带着欣喜的笑意,嗓音一落,她已是转身小跑出屋。

屋内气氛终归是沉寂下来,隐隐透着几许压抑。

有簌簌风声拍打在不远处的纸窗,只觉这冬日渐凉。

不多时,那少女归来,左手虽端着一只正冒着腾腾热气的瓷碗,另一只手,则是拉着一名褐袍男子。

二人甫一入屋,那少女便忍不住朝那男子埋怨道:“这位姑娘真的醒来,三哥哥,你若不信,自个儿来看!”

话刚一出,二人已是走近。

凤兮淡漠的转眸一观,目光极为自然的瞥了那少女一眼,随即便望向了她身侧的那名褐衣男子。

大抵是夜流暄那精致风华的容貌深刻于心,加之小端王与伏溪的容貌也着实好看,是以此番静静将这男子打量,虽觉这男子清风温雅,但面容却并无惊艳。

这男子似是极为年轻,发鬓高挽,褐袍干净而又大气,一丝不苟中透露出几许严谨与端雅。

“本以为芙儿是在说着玩儿,没想到凤姑娘当真醒了。”察觉到凤兮的打量,那男子微微一笑,模样多礼而又温和。

说着,见凤兮落在他面上的淡漠眼神不动分毫,他略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又温和有礼的道:“在下乃秋水庄的庄主,姓苏名衍。此番差人带姑娘来此,委实莽撞,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他嗓音一落,那少女便笑嘻嘻的朝凤兮道:“姑娘,我三哥哥是书呆子,说话文邹多礼,最是厌恶。姑娘若是不喜,我替你将他撵出去!”

说着,便将手中那只冒着热气的青瓷碗放于凤兮床边,挽着袖子便要朝苏衍推去。

苏衍面色有些憋红,眼看着少女的手要碰到他,无奈之中,他一本正经的道:“芙儿不可这般顽劣。若是让你风祈哥瞧见,他又会躲你了。”

这话倒是管用,那少女闻声后,身形蓦地顿住,本要触碰到苏衍的双手也如烫着了一般霎时收回,随即朝苏衍瞪来:“我为了照顾这位姑娘,连丫环婢女都做了,甚至还皆了丫环的衣服穿了,风祈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着,嘴一噘,前一刻还嬉笑满面,这一刻竟是委屈欲哭。

苏衍似是甚为无奈,忙道:“莫哭莫哭,你风祈哥满意你,满意你!快去后院的林子里告知你风祈哥,就说凤姑娘醒了。”

少女这才敛住眼中的湿润,朝苏衍冷哼一声,虽不答,但娇小的身子却是立即跑出了门去。

眼见着那少女消失在门外,凤兮淡漠的回了神。

苏衍面露几许尴尬,只道:“让凤姑娘见笑了,小妹历来娇惯,是以脾气也怪了几分。”

凤兮眸色微动,淡然观他。

在她眼里,若要论起‘娇惯’,方才那少女仅是纯然了点,但与娇惯,却是扯不上什么边。

她那嫡出姐姐姚霜,甚至那娇俏的芸罗公主,才算得上真正的娇惯,婢女成群,性子尖酸冷冽,打人罚人甚至杀人,都不太有何顾忌的。

再者,方才那少女与这秋水庄的庄主乃兄妹,身份自是不低,能亲自穿着婢女服在这屋子内伺候她这个卑贱之人,又岂会是娇惯中的贵家小姐做得到的?

“姑娘初醒,感觉身子如何了?”正当这时,苏衍一道温和有礼的话拉回凤兮神思。

凤兮心底微深,依旧是淡眼观他,不曾有分毫的反应。

似是瞧出了凤兮的戒备与排斥,苏衍无奈一笑,温和的嗓音染着几许赔罪:“望姑娘见谅。其实此人差人掳姑娘来,并说要以姑娘为人质之话,并非是真。此番邀姑娘来,在下也是无奈,只因答应过一人要将姑娘带到此处,是以便仅能……”

刚一说到这儿,他后话未再言出,面色更是有些尴尬无奈。

凤兮神色终于是微动,深黑的目光再度将这秋水庄庄主打量许久,心底逐渐漫出几许难以抑制住的震然与诧异。

那日听闻秋水庄的庄主欲借夜流暄的势力而夺得此界武林大会的头筹,她本以为那秋水庄主野心磅礴,再怎么都该是粗犷阴狠之人,不料此番一见,这秋水庄主文弱书生的模样,无疑是与她心底的猜测有着天壤之别。

此际,这人似是对她当真存有愧疚,面色尴尬,极不自然,整个人看似文质多礼,无丝毫冒犯,俨然一个纯然的书生少年朗,这样的人,又怎会是野心磅礴且想当上武林盟主之人?

心底疑窦一起,凤兮心底的感觉也是变了,不自觉的开始怀疑这人是否是真正的秋水庄庄主。

正当这时,那人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姑娘不说话,可是因为你还以为自己无法出声?姑娘无须顾忌,自今早你上得这华山之巅,风祈便喂了姑娘一枚丹药,调养了一番身子。”

凤兮神色再度一变。

这秋水庄主说出来的话,着实是有些憨厚纯净了。

他竟会觉得她是因为以为自己无法出声,是以才不说话,不理会他的。

凤兮的心弦终于稍稍一松,淡漠的面色也维和不少,随即尝试着动了动喉咙,才觉自己果真能够出声言话了。

“你当真是秋水庄庄主?”第一句话,她便是这般问的。

虽早已料到她出声的嗓音定不会好听,但此番当真一说话,那嘶哑低沉得犹如被车轮子一层层碾过的嗓音,竟是格外的难听,最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惊了一番。

再抬眸瞧床边的苏衍,却见他竟未觉得她的嗓音有半分半毫的不好听,他面上全无厌恶之意,反而是专注着凤兮的问话,讶异的问:“姑娘觉得在下哪里不像秋水庄庄主啊?”

凤兮心底微沉,不太愿意多言。

待望见他眸中好奇之意难掩,甚至还自顾自的伸手理了理衣袖,又拍了拍衣上的褶皱,最后低喃出声:“难不成是今儿的衣服穿得不对?”

凤兮心底又是一怔,对这秋水庄主越发的愕然。

这人褐衣虽精贵,但却显得过于研究。江湖之人,大多皆是衣着干练干脆,而这人的打扮,无疑与江湖之人存有太大差别,若说他是商贾贵胄,亦或是官家世子,倒是贴切几分。

再者,这人的书生气息太过浓厚,想必纵是换上一身粗犷的衣袍,怕也与江湖之人两不像。

一想到这儿,凤兮眸色微动,方才本不愿多言,但此际却是莫名的想开口。

“公子并非是今日的衣袍穿得不对,而是公子浑身上下的书生气太足,全然不像江湖中人那般粗犷。”凤兮终归是出了声,嗓音依旧嘶哑低沉,但态度却比方才又好上半分。

至少,她如今不是极为排斥这人。

“原来是这样。”苏衍犹如茅塞顿开,想了半会儿,才道:“在下自小喜欢读书,是以应是存了些姑娘所说的书生气。另外,秋水庄并非以武功在江湖中立足,而是以五行八卦与暗器闻名。”

或者,怕凤兮不懂,他又补了句:“说直白一些,便是在下擅长摆阵迷惑对手,暗器也着实见得人,但若是真正与人真刀实剑的硬拼,在下无疑会输。”

竟是这样?

凤兮眸色动了动,心底也漫过几许复杂。

她自小呆在姚府,坐井观天,后虽跟着夜流暄,但也是不曾与这些江湖之人太过接触,此番闻得苏衍这席话,才觉这江湖,着实是高深了些。

她垂眸默了片刻,才道:“公子既然如此了得了,想必应能夺得武林大会头筹,又何须与夜流暄合作?”

他怔了一下,道:“江湖各门各派不可小觑,仅是少林方丈与武当嵩山的掌门人便不好应付,若是苍月宫的流暄公子也要插手,在下必定会输。”

“夜流暄有这本事帮你?”凤兮嘶哑着嗓音淡问。

他点点头,眸中滑出几许敬佩:“苍月宫虽为邪教,但这江湖中的武林正派,却是无一敢真正与其撕破脸。流暄公子身在江湖,论及武功,若他排在第二,怕是没人敢排第一。若是拉拢流暄公子,我定能赢了那场武林大会。”

凤兮怔了一下,心底浮出嘲讽来。

“公子便这般想夺得武林大会的头筹?这般想当武林盟主?”凤兮低问,嘶哑的嗓音也透出了几许讽刺。

纵然这人书生文艺,但终归是江湖人。而那些江湖人皆有的野心与算计,他自然也有。

只是,可惜了他这身温和无害的皮囊了呢,可惜了他这纯然干净的气质了。

“姑娘可觉得在下势利?”似是品透了凤兮的话,苏衍无奈出声。

凤兮淡眼观他,虽未言,但也算得上是默认。

他盯了凤兮片刻,叹息一声:“凤姑娘的事迹,我多少听风祈兄讲过一些。其实,我虽比凤姑娘的活得光鲜一点,但这脖子上,日日也是无形的悬着一把剑。”

凤兮眸色一深。

他面色也微微有些黯然,道:“秋水庄与短剑门历来是宿敌,且近些日子,短剑门依附上了不少江湖门派,意在怂恿他们齐齐南下灭了我秋水庄。我若想保住秋水庄几百条人命,无疑是要将武林盟主那位置争上一争的。若胜了,我为武林盟主,秋水庄自可在我的羽翼下存留,若败了……”

说到这儿,他嗓音突然顿住,连目光都有些隐隐的迷茫。

凤兮静静观他,对他未道出来的后话也是了然于心。

若败了,秋水庄便满门被灭,该是无一幸存吧?

一想到这儿,大抵是心有震动,凤兮不由叹息一声。

这世上,果真有比她还可怜之人呢。她可怜,不过是受了些折磨,但她仅有这条命,最糟糕的处境,也不过是丢了这条命而已。而这人,最坏的处境,却是满门被屠。

“公子放心,此届的武林大会,你定能夺得头筹。”也不知是否是他黯然神色触及到了她,凤兮默了片刻,忍不住嘶哑出声。

他闻声后怔了怔,纯然干净的面上陡然间敛却了迷茫与黯然,换成了暖人温和的笑:“借姑娘吉言了。无论成败,在下皆会全力以赴。”

眼见他笑得有些灿然,凤兮心底深处涌出一道叹息。

‘生存’二字将这文弱的苏衍逼成了武林大会上的战鬼,却也将她凤兮逼成了如今这苟延残喘的模样。突然想来,这‘生存’二字,无疑是太难太难。

“姑娘可是累了?”见凤兮不再言话,神色微黯,苏衍忍不住问出声来。

他嗓音甚为缓慢,隐隐带着关切,有礼而又温和,不存半点唐突。

凤兮再度抬眸观他,默了片刻,有些勉强的勾了唇,僵硬一笑:“不累,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

他忙点头,道:“在下早就听说过凤姑娘了,也一直有心认识。只是,方才进来,见凤姑娘对在下疏离得紧,在下倒是有些无措,言语中也委实呆板,望姑娘莫笑。另外,我还以为凤姑娘真如风祈兄所说的那般胆怯而又瑟缩,不料此际才觉,其实凤姑娘也平易近人。”

说着,又想了片刻,面色略有些拘谨与不自然,又出声补了句:“凤姑娘笑起来很好看。”

凤兮怔了一下,这回却是实打实的笑了。

正当这时,不远处的门便被推开,有道明蓝的影子嗖然窜了进来,同时,一道嗤笑的嗓音响起:“你这呆子,莫不是脑袋突然发了春,竟无师自通的从书中琢磨出讨好女儿家的这些淫秽污词了?”

“咳咳咳咳……”苏衍被这话一噎,似是一口气吸得太急,竟是猛得咳嗽起来。

凤兮眸色微变,待稍稍转眸,便瞧见一抹人影已是立在了床边,且与苏衍并肩而立。

那人一身明蓝的衣袍,袖上有淡雅祥云,头上的发髻上镶着一根黑木簪,整个人透着几许清爽之气。

“风,风祈兄。”苏衍倒是忍住咳嗽,朝身侧之人有礼的唤了声。

那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得了得了,每次见面皆要这么多礼,每回我都要以为我是不是第一次与你相识了。”

说着,他瞅了苏衍一眼,眼见苏衍又要言话,他又道:“你若是无事,便早些出去!这丫头刚醒来,我倒是得再为她扎几枚针。”

苏衍忙应了一声,然而待转身离去前,他目光又朝凤兮落来,笑得柔和:“今日初识凤姑娘,在下甚是愉悦。待姑娘身子好点,在下再来与姑娘寒暄。”

凤兮再度朝他笑笑,点了头,眼见他略微满足的转身离开,凤兮心头才微微沉了下来,只觉这秋水庄主,委实有些好了。

“嗤。”这时,一道嗤笑声拉回了凤兮的神思。

凤兮抬眼一望,方巧望见了一张清朗隽秀的脸。

顾风祈。

凤兮于心底稍稍将这人的名字念了一番,脸色也逐渐黯然下来。

前些日子,虽在夜流暄的右丞府中见过这人,但那时这人是以道士身份入府,加之又易了容,是以瞧不到真面目,而今,这人隽秀的容颜倒是与那次江南海棠宴上的容颜相重合,倒是令凤兮心生了几丝怅惘。

不得不说,物是人非。

那次海棠宴见他,她不过是要被夜流暄送给小端王,不过是在火海边缘,而今再见他,她却是在火海里挣扎得精疲力尽,支离破碎,没准儿很快便要去鬼门关了。

“顾公子。”她默了片刻,才按捺神色的唤了他一声。

顾风祈眸色稍稍一动,咧嘴朝她一笑,随即极为自然的朝她的床榻边一坐,开口道:“觉得苏衍那小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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