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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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语生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垆边月就把其他五位作者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第二年的云是不见高轩,粉色喵喵是羊小橙,病忘是十度千千,fire是black,而吕纬甫,是无心爱良夜。垆边月说,这个消息是编辑部传出来的,应该准确。

后来他在六个作者的QQ群简单核实过,也觉得这消息没问题,比如,fire的QQ名就是black。而现在已经能确定病忘就是十度千千了,更说明这份名单基本上没问题。

无心爱良夜是隐退多年的大神,性别女,而在电话里吕纬甫也是女声。

那么,吕纬甫真的是无心爱良夜?

可唐纳森怎么会知道他刚刚在睡觉的?

不,更关键的问题是,唐纳森为什么会这样……袒护他?

刘语生的脑海中翻起千头万绪,混乱如台风过境。

这时后援会会长又发来消息:大大,我能不能问一下,唐纳森大大为什么突然……呃,突然这么热心?

刘语生使劲搓搓脸,回复道:我真的不知道。

——其实心里也隐隐升起了某个念头。

假如,假如唐纳森知道罐头带鱼是刘语生呢?

不行,打住——他无法抑制地想起四年前的画面,辅导员表情玩味地把他叫进办公室里,办公室里有好多人,两个其他年级的辅导员,三个值班学生,和沉着脸的学生会主席。

他们都坐着,辅导员也坐下,只有刘语生站在办公桌前。

“是你写的?”辅导员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啪”地甩到桌子上。

刘语生大脑一片空白,只见那牛皮纸袋厚厚的,愣了小半分钟,他突然想起来,唐纳森后援群的群主,那个经常在群里找人打游戏的、总是很开朗的女生,曾恶狠狠地对他说,走着看吧,你自己找死。

辅导员吩咐道:“王盛宇,你来打开给他看看。”

王盛宇就是学生会会长,刘语生已经记不住他的相貌了,只记得他的面色阴沉至极,他粗暴地扯开牛皮纸袋,抓出厚厚一沓A4纸,每一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是被打印出来的、刘语生续写的《楼上的人》,小说的署名,正是刘语生偷偷申请的贴吧新id。

“我们已经看过了。”辅导员淡淡道。

刘语生垂在身侧的手臂都在颤抖,“我们”?“我们”都有谁?

“本来呢,要是只有我看了,也就算了,”辅导员的语气有些遗憾,“但是这个……嗯,黄色小说……这个黄色小说的收件人填的是我们学院,值班的同学就给拆了,这就比较麻烦了呀,刘语生。”

学生会会长猛地把那沓A4纸掷到地上,动作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狠揍刘语生两拳,他粗声吼道:“刘语生!你是变态吧?!你怎么写这种恶心的东西?!”

雪白的纸散落一地,落在刘语生脚下的一页,刚好是文字朝上。

“他伸手抹掉周絮脸上的泪,指腹湿漉漉地贴在周絮的嘴唇上,下一秒,他揽住周絮的腰,轻轻吻住他……”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映在刘语生眼里,没错,是他写的。

“哎,好啦好啦,盛宇你也别太难受,”辅导员安抚道,“因为这事,你们年级评不成先进集体了,我也觉得没道理……不过既然出了这种事,就证明我们的工作还是没有做到位,是不是?这样,咱们先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刘语生?”

刘语生愣愣地,甚至反应不过来辅导员的话:“老师,我——”

“这样吧,我们先把你家长叫过来商量商量,你看你这个事情,确实造成了比较恶劣的影响,这几天我们团委正在做评选先进集体的工作,正赶上这个节骨眼,哎……”

后来的记忆,就是断断续续的了。

母亲赶到学校时忐忑不安的神情,母亲歇斯底里的哭闹声,退学时室友如视怪胎的目光,火车上母亲狠狠甩来的一巴掌……那时候他才不到二十岁,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不该未经同意就续写唐纳森的小说,更不该在别人把他误认为是唐纳森的时候选择暧昧地沉默。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从没想到,代价竟然这么大。

甚至,时至今日,四年过去了,可当他再回想起那一幕幕,后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层冷汗,那些记忆像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也正因如此,他可以躲在罐头带鱼的壳子里和唐纳森互动、向唐纳森示好,然而一旦刘语生被袒露于唐纳森面前,则所有欣喜和雀跃都烟消云散,他还是那个犯错的、付出代价的、不被任何人原谅的男孩。

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显示:吕纬甫。

刘语生真真切切地打了个哆嗦。动听的《卡农》铃声在这一刻变成炸弹爆炸的倒计时。

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心如鼓擂。

一分零两秒后,电话被挂断。

然而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仍是吕纬甫。

在吕纬甫打来第六个电话时,刘语生终于缓缓伸出手,拿起了手机。他的手掌一片湿汗,手指在屏幕上点击两次,才把电话接通。

“喂。”一个简单的音节,突然变得滞重凝涩。

“语生,”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是我,吕纬甫。”

yusheng?他叫的是“雨声”还是“语生”?

他——是他——不是她。

刘语生恍惚道:“你是谁?”

对方沉默,半晌,他说:“我是唐纳森。”

中午十一点,徐以寒准时走出办公室。他知道网上已经撕成一团糟,起因便是徐以则那孙子拿罐头带鱼炒作,徐以寒幸灾乐祸地想,等赵辛知道这事儿是徐以则干的,场面肯定很刺激吧?

徐以寒先去香奈儿随便挑了个包,然后向老徐家驶去。今天是邱阿姨的生日,老徐在新买的别墅里大宴宾客,他们几个晚辈自然也要去。邱阿姨今年四十出头,保养得当,风姿绰约,可惜漂亮归漂亮,还是暴发户心理——什么都喜欢贵的。徐以寒一向觉得,奢侈品这种东西,偶尔穿戴一个还行,如果满身都是logo,那到底是人在穿奢侈品,还是奢侈品在穿人?真是又土又俗。

不过,邱阿姨生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毕竟这几年老徐很是宝贝邱阿姨。

徐以寒到时,别墅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邱阿姨穿一条黑色鱼尾裙,颈上戴一串莹白珍珠项链,头发高高挽起,显得很贵气。她微笑着面向众人,整个人端庄又优雅。

徐以寒却暗哂,过个生日而已,要不要搞得这么母仪天下——土。

他换上一副笑脸,向认识的不认识的客人打过招呼,拎着袋子走向邱阿姨:“阿姨,我来晚啦?”

“不晚不晚,”邱阿姨亲热地拍拍徐以寒肩膀,“以倩还没到,咱们等会儿再开饭。”

“好,”徐以寒微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买了个包,您别嫌弃。”

“怎么会呢?呀,真是巧了,前天我才和老徐说,想去逛街买个挎包呢——对了,老徐让你去找他,他在书房。”

徐以寒把袋子交给一旁的佣人:“好的,我这就去。”

进屋,上楼,徐以寒正了正领带,抬手敲门。

“进来。”

推开厚重的木门,就见老徐端坐在书桌后。

“爸,阿姨说您找我?”

“你先坐吧,”老徐正签写着不知什么文件,好一会儿,才合上笔,抬头问道,“在公司干得怎么样?”

“目前的情况挺稳定的。”徐以寒谨慎道。

老徐加重语气:“不是问公司,是问你。”

“我……”徐以寒有了几分预感,“我也是刚接手公司,各方面都在学。”

“你也知道你是刚接手?”老徐严厉道,“上任不到一个月,就把干了好几年的人赶走了,你可真行啊。”

妈的,那群孙子,徐以寒在心里骂道。

“还都是你邱阿姨的亲戚朋友,你这是做给谁看呢?”

“爸,他们那些人……确实影响公司的效率。”

“不管影响不影响,事儿不是你这么办的!你让我和你邱阿姨脸上怎么过得去?我让你接手这个公司,只是为了锻炼你,没指望你真在这个公司里干出什么大事儿!你倒好,为这么点蝇头小利,把人都得罪了!”

“爸,我确实……”

“哎呀,”书房的门被推开,邱阿姨款款走进来,“老徐,你这是干嘛呀。”

老徐怒气冲冲道:“我教他怎么为人处世!”

“你看你这人,”邱阿姨面带无奈,推推老徐的肩膀,“我那几个亲戚不争气,能力不行被淘汰了,还要跑到咱们这儿卖惨,你理他们干什么?咱们和以寒才是一家人,怎么能因为外人伤自家人的和气?”

徐以寒语气很真诚地说:“阿姨,您看,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为难了,我给您道个歉,好吗?”

“不行不行,哪有这样的,”邱阿姨连连摇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寒。”

徐以寒便不说话了,脸上浮现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

他心想,我去你.妈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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