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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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封以想单独跟黎菲说事,支开了周一方。

两人沿着青石小路,绕着一片人造竹林走了半圈,最后在一栋实验室一楼水池边歇了脚。

实验室从三四楼个别教室传来上课的声响,一楼各教室窗户紧闭,前后门都上了锁,铁锁生了深褐色的铁锈。

黎菲弯腰扭开水龙头,紫色棉质的衣料露出一截白净的腰身,线条流畅。

贺封喉咙滚动,移开了视线,望到左边第二个教室外墙上挂着一副人像:“这栋实验楼原本是用于全市生物竞赛集训和实验,安教授研发omega脱标素成功那一年,生物学科很火,办了好几届,后来过了那番热潮,也就再次没落了。”

水龙头下清凉的自来水有力地冲刷着黎菲摊开的手掌,背脊僵了下,捧着水冲洗汗湿的脸颊。

二十几年前,全世界98的omega被alpha终身标记后,无法接受其他alpha的信息素,也正因为这种生理结构,很多被终身标记的omega都被视为alpha的私有物,除非omega手术摘除腺体。显然,腺体的破坏对omega身心都会造成不可逆的负面影响,导致内分泌激素混乱,甚至会变得暴躁,抑郁,身体机能逐渐下降,终身需要靠药物维持正常人的情绪和身体状态。

而脱标素临床试验的成功,意味着被终身标记过的大多数omega通过输入脱标素配合后期的治疗,就能去除体内alpha信息素的致命干扰,恢复腺体的正常功能,重新接受另个alpha信息素而不产生排异。

脱标素研发成功就像一块陨石闯入abo世界,掀起巨大强烈的爆炸性风暴。

“唰唰唰”地流水冲到池底,沾起的水花将池壁上的绿色青苔浸得更加暗绿。

黎菲把掌心里的水浇到水龙头上,再冲了冲手上可能粘到的污渍,随后关了水龙头。

她嘴边挂着水滴,翘起手指去摸裤袋里的纸巾,纸巾被拎到袋口,眼看要掉下去,被贺封一把接祝

两人手背极快的触碰,又极快分开。

贺封莫名心跳加快,他从纸袋里取出一张纸巾递给黎菲,转移注意力:“对了,黎小姐,你刚才说带我买服装是什么意思?”

黎菲擦干脸上的水滴,皮肤白嫩,眼睛明亮,额前的碎发濡湿乖巧的顺在两边。

贺封顿觉喉咙干涩,手指隐隐还发着烫。

黎菲声音比水珠清亮:“你学的古典舞要穿相应的服装,才更有效果。”

贺封视线笔直对上黎菲的双眸,默了半会,才开口:“什么效果?”

黎菲歪着头,嘴角挂着笑,声音却低了好几度:“好看的效果。”

贺封也不想再掩饰:“你知道我是omega?”

第一次见面就拉我进包厢,又点名找我跳舞,作为一个alpha,你想干什么。

黎菲抿嘴低笑,走进两步。

贺封莫名心慌,往后退了一步。

黎菲饱满的唇瓣微微张起,声音格外撩人:“不太确定,要不再闻闻?”

信息素的交换比接吻更亲密,更私人。主动施放信息素给对方闻,无疑是挑逗。

贺封抿起薄唇,视线撇开,被一个alpha小姑娘挑逗面子挂不住,他声音急促又认真:“黎小姐,别开玩笑。”

“叫我黎菲就好,今晚吧,我有空。”黎菲微微凑近瞧了瞧他的模样,睫毛轻垂,青涩的模样很惹人。

贺封还停留在震惊之中,居然有人闻到他的信息素!

这个人还是一直吊着他的大金主,一个猛a。

“你为什么没拆穿我的身份?”

黎菲不以为然:“为什么要拆穿,无聊。”

贺封以什么身份示人,跟她没有关系,也不影响她买服装看表演。

贺封结巴:“今,今晚我有事。”

“什么事,酒吧吗?你出门购买服装的时间我都可以付费,包括耽误工作所产生的费用,我都可以承担。”黎菲湿润的眉睫眨了眨,“贺经理业务繁忙,今天事出突然,这样吧,明晚如何,周五,周末也行,我都有空。”

贺封望着黎菲的眼睛,专注执着,让他不好拒绝,但太过突然,他又接受不了。

对方可是猛a。

贺封还在为自己争取时间:“舞蹈动作太难了,不知何时才能学完,要不先等舞蹈出来,再看服装。”

那等到猴年马月?

黎菲走进一步,慢条斯理从他手上抽出一张纸巾:“我就是想着你舞蹈可能学不好,所以才买服装。”

贺封耳尖微微发红,默不作声,黎菲就当他默认了。

她把擦过的纸巾揉成团,原路返回,经过走廊壁上的人像时,抬手将纸团扔进阶梯边置放的垃圾桶,纸团擦过边缘滑到了地上。

投篮一直很准的她,这次没中。

贺封走过去,弯腰拾起,丢进垃圾桶。

黎菲顿了顿,转身,抬眸,目光恰好落在墙上挂着的半身人像上,那人穿着整洁大白褂,英挺的鼻梁上带着一副无边浅色镜框,眼眸狭长,严谨而专注。即便相框老旧,像质褪色,那双眼眸透着清澈明亮的光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即便隔着十几米远,悠悠十几年的光阴,就好仿佛本人就在眼前,认真专注望向前方,望着黎菲。

贺封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理了理身上的篮球运动服,双手放在两侧,神情慎重又尊敬:“安砚教授,国际上最年轻的比尔德奖获得者。”

比尔德奖,用于表彰在各个领域对人类做出杰出贡献的人士,在全世界享誉盛名。

贺封感慨道:“那个年代光是发起脱标实验计划都很难,幸好有黎氏集团大力支持。”

贺封从小对黎氏集团的印象就很好,他从出生以来就被父母抛弃,跟着务农的爷爷奶奶长大,祖孙三人靠着爷爷微薄的养老金和奶奶的omega终身互助金勉强过日子。而他从一出生登记开始,每个月都能领200元的黎氏儿童成长基金,18岁大龄分化成omega,开始领omega青少年成年金,贫困生还能申请omega助学金。而omega性别可以申请保护,跟个人银行存款一样,相关基金不会公布于众。

因为黎氏omega相关基金的成立,让omega即便被父母抛弃,也能维持生活,甚至能依靠黎氏助学奖学金完成初高中至大学的学业。因此贫困普通家庭对omega的遗弃率大幅度降低,omega也再不会因为身体脆弱而被认为是家庭的负担。

贺封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认真读书,以后去黎氏上班。

omega性别本身没有错,只是社会仍有部分人带着有色眼镜,歧视omega。但不可否认,也正因为omega基因里天生携带的脆弱,让他们得到不少福利和照顾,而随着年长,自尊心强的贺封不愿意用omega的身份去讨生活,他更想像一个普通人,凭本事生活,凭实力成为强者。

这也是他排斥omega的原因之一。

omega信息素脱标,是生物学科里的重大突破,时代先锋,在alpha主权不可侵犯的abo社会里,是一种大无畏的挑衅,纵然此药剂遭到无数alpha,守旧派的强烈反对和批判,但依旧成功上市,他背后的支持者黎氏集团也因此获得口碑和巨大利益。

“不过是相互成就。”黎菲眸色深沉,转身离开。

________

夜晚很凉,空气中浮起一层薄霜,远处高高矮矮的楼房亮起盏盏灯光。

黎菲心不在焉吃完饭,换了一身长裙外加暖色风衣,出门散步,凉风习习,她思绪也有点飘远,此时身处的这个城市,榆市,也是安砚曾经生活的地方。

曾经,黎氏有意保护安砚个人隐私,只隐隐透露omega的安砚已低调完婚,另一半可能是名beta,跟黎氏来往密切。

年轻时风流成性的黎岚珺连安砚的身份都没承认,却一直以高标准要求黎菲,事事都向安砚看齐。

岂不是很矛盾?

黎菲对安砚的感情很复杂,尊敬又排斥,尊敬是安砚作为一名omega在以alpha集中强权的社会里,勇气、过硬的实力和坚定的平权信仰让他突破层层阻碍,成功研发推出脱标药剂,并通过黎氏集团这层关系为omege群体争取更多的权益,包含但不限于修改《omega儿童保护法》、《omega青年法》、《omega婚姻法》等,涉及领域宽广,直接威胁到alpha的社会地位。

这样一个omega,几乎让所有强权alpha讨厌,这样一个人,又让所有人震撼。

因此黎氏家族每次谈及他都讳莫如深,久而久之没人愿提,就连黎岚珺也从未提过安砚的任何事。

而他,是安砚,自己的父亲,虽已忘记他的模样,但从来都是标杆,一座高山,需要黎菲去翻越。

或者说是黎岚珺要她去翻越。

黎菲在同龄人中已经够优秀,甚至超过众多优秀alpha,但在黎岚珺眼里,还不够,因为她的标准是安砚。

黎菲低头避过一阵凉风,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走到“好人家”便利店前面的十字路口。

背后安榆高中的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响起,黎菲长发顺在耳后,双手放进风衣,等绿灯。

忽而视线里马路对面有人朝她挥手,她定睛一看,是祖父。

她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抬手也挥了挥手,等绿灯亮起,走到斑马线中间:“这么晚出门是有什么事吗?”

祖父安书树右手杵着拐杖,左手拍了拍她的肩,笑容亲切:“你怎么在这?”

“我”

祖父慈祥地看着她,拉住她的手,语调缓慢:“你是不是有事?你有事就先忙你的。我就是去五金店换个灯泡,卧室灯泡用久了,光线变暗,买个新的来换。”

要是安砚还在,买灯泡的人会是他吗?

以往在黎氏内部查阅他的资料,鲜少有记录他的私人行程和生活,听刘特助说他跟母亲黎岚珺结婚后,私人假期时间基本是回榆市。

黎菲想到这里,伸出双手扶住祖父的手臂:“我没事,就是出来转转。”她停顿片刻,又说,“我跟你一起去买。”

祖孙俩买了灯泡回家,徐婉在书房看书,如果没记错,这书房以前是黎岚珺住的,她假期偶尔回来,虽然她中午没有午休的习惯,但安家两位老人有,她也不想干坐在客厅被徐婉照顾,就顺着他们的习惯,也说午休,而她休息的房间是另一间次卧。

她视线落在徐婉背后的书柜,最上面一层边角放着一叠红色的作业本,在一堆排列整齐的书籍边有点显眼。

要是没猜错,可能就是学校小卖部五毛/一块一个的本子,廉价且普通,不太符合黎岚珺一惯精致奢侈的生活质量。

徐婉温和起身问她近况,她很自然收回视线,心里有些疑惑,但很快被即将开始的工程转移了注意力。

安书树把电闸关了,整个屋子顿时暗了下来。

黎菲心里“咯噔”一跳,她不禁握紧了拳头,有点怕黑,但周围都是信任的人,不然她一秒都无法忍受。

徐婉打开电筒,把光束指到她跟前,三人来到卧室。

卧室门边点燃一盘蚊香,腥红的小点火焰上燃烧着缭缭白烟。整个卧室只有一束电筒发出的光束,黑暗潮闷,黎菲手心已冒出一层冷汗,她几步移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这样亮一点。”

徐婉手上的光束追随着黎菲:“院子养的花草多,招蚊子,就把门窗都关上,点蚊香熏熏。”

天花板距离地面大概4米高,房间中间摆了一张一米八的双人红木床,床垫被收起一团裹在床头,木床中间放着一张红色木椅,椅面上还叠有一张方形竹编矮凳,出门前安书树就这样取下了天花板上的灯泡。

看起来就危险。

黎菲伸手把矮凳拿了下来。

徐婉手里的电筒一直照在木椅上:“我都说了这么高的灯泡找邻居或卖灯泡的人来安,人家五金店的就负责安这些,你爷爷一直不听,还逞强,非得自己安,你看,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黎菲脱下外套:“我来安吧。”

徐婉担心:“还是算了,菲菲,你没安过,这椅子高,我叫三楼冯大爷的儿子来安。”

“实验室做过。”

黎菲拿起安书树手中新买的灯泡,她在床边停顿脚步,脚尖踩着鞋跟,准备脱鞋上床。

安书树走到椅子边,扶住椅背:“不用脱鞋,我刚才也是直接上脚。”

换灯泡很顺利,卧室客厅重新恢复了光亮,黎菲一手抓着红色木椅,一手拿着方形竹凳,从卧室搬出放到客厅,圆形饭桌边摆放六张木椅,虽都是红木色,但明显手上的这把比它们略高。

徐婉看了一眼,笑着拿过她手里的木椅:“我来,这椅子是书房的,你妈她个子高,当时定制这套书桌就都有点高。”

黎菲有点愣神,上次来太匆忙,没细看,她转身扫了一眼客厅,屋里添换了不少新的物件,电视机下的长柜、客厅里的桌子、板凳、长椅、矮茶几、果盘这些大小件,大概分了两种色:红色和其他颜色。

其他色的物什比红色的要旧很多,款式常见,样子普通又便宜,可见两位老人平时很节剩

而红色,黎菲首先联想到的是黎岚珺。

这是黎岚珺喜欢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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